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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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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4章

陸懷熠同謝安朔, 屬實是相看兩厭。

陸懷熠聽著謝安朔那挑釁味十足的言語,忍不住嗤笑:“謝編修玩笑了,打折陸某的腿,豈不是要讓芫娘天天都被困在床榻邊照料陸某起居?”

“天底下該不會真的有這麽坑害親妹妹的兄長吧?”

謝安朔兀自落座, 伸手倒杯熱茶, 不以為意道:“你以為我們謝家女兒除過你, 還當真嫁不出去?”

“當初也不知是誰信誓旦旦說不娶我謝家的女兒,如今又前倨後恭給誰看?順天府有的是好兒郎, 不止你陸家一個。”

陸懷熠蹙了蹙眉頭,也坐了身, 一把便將謝安朔面前的茶徑直端來自己面前。

“是啊, 我也沒想到你謝編修這種人,竟還積了八輩子福氣能攀上芫娘。”

謝安朔一楞, 頓時對陸懷熠這種不問自取的舉動深為憤慨:“我這種人?我這種人如何?總比你這明目張膽的強盜來得好些。”

陸懷熠點點頭,慢條斯理地呷一口茶:“可我這‘強盜’教芫娘寫字,照料芫娘退燒吃藥的時候, 有些人好像還叫小廝把芫娘摁在地上嚇唬,嚇到被芫娘狠狠咬了一口?”

“不會吧?不會真的有兄長這麽待自己的張口閉口最疼愛的‘囡囡’吧?”

謝安朔眸光一頓, 往日的那幾分斯文徹底消弭於無形, 他猛然將陸懷熠手中的茶杯狠狠墩在桌上,睨著陸懷熠的目光裏也滿是寒意。

“我們家囡囡會叫哥哥的時候, 你還不知道在哪爬樹呢,在這跟我充大?”

“你是不是得意的太早了?”

茶水瞬間四溢而出, 陸懷熠眼疾手快往後一閃堪堪躲過。

只是這顯而易見的動靜實在難以令人忽略,一旁的長輩們紛紛將疑惑的目光投撒過來, 就連剛剛進門的芫娘也被嚇了一跳。

芫娘望著坐在一處卻仿佛有些劍拔弩張的兩個人,不由得遲疑著開口:“你們兩個人……怎麽了?”

謝安朔撩起眼簾, 唇邊彎起幾分淺淺的弧度:“不妨事,陸世子的茶涼了。”

他說著睨了陸懷熠一眼:“合該添些熱的才好。”

芫娘蹙著眉頭望向陸懷熠,眼中帶著幾分疑惑的神色:“涼了?”

陸懷熠望著謝安朔那滿含警告意味的眼神,頓時輕輕嘆一口氣,委委屈屈地望向芫娘:“可不是麽?”

“方才光顧著同兄長講我們在香海的事,連茶都顧不上喝了。”

“偏偏兄長喜歡聽,聽了咱們在香海一道兒收拾那天殺的胡三還不夠,又讓我講你特地繡茄袋送給我的事,還有出宮那回,躺在你懷裏可真暖和。”

他說著又望向謝安朔:“誒,對了。”

“芫娘總在我茄袋裏塞三刀蜜,先前過年還烤蜜汁小肉幹給我,這樣好吃的東西,兄長肯定也嘗過的吧?”

“如今陸某同芫娘新婚在即,兄長卻還孑然一身,真是可憐,陸某日後定然多多和芫娘來陪兄長解悶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謝安朔的手越叩越緊,幾乎是咬牙切齒道:“那可真是有勞陸世子了。”

“都是一家人了。”陸懷熠眼邊盡是得意的弧度,“兄長何必如此見外?”

芫娘見狀,這才松下一口氣。

“今日難得賞花,我方才請薈賢樓的師傅幫忙做了些時令特色,大家都在就正好了。”

“我去去就回。”

芫娘才一興沖沖地掉頭離開,長輩們繼續言笑晏晏,桌邊的謝安朔和陸懷熠卻已經恨不能掐在一起。

謝安朔冷笑一聲:“從前你趁著近便,賴著囡囡打過不少牙祭,如今囡囡回了謝家,你怕是沒這機會了。”

“囡囡就是先給誰,也輪不到給你。”

“我沒有,也不見得謝編修能好到哪去吧?”陸懷熠垂了垂眸子,“畢竟吃過蹺腳牛雜的,可只有你謝編修了。”

兩個人針鋒相對,互不相讓。

眼看著芫娘端著食盒進來,都恨不得將對方給瞪穿了。

芫娘細細將菜擺了出來。

“今日探梅,自然要梅花為炊,不嘗一口梅花是不行的。”

只見她面前有用梅花拖了新面蒸制的梅花面拖,還有用梅花瓣和辣椒,蘿蔔腌的梅花齏。

此外還有一碗清湯中浸著花狀的面片,是用老母雞煮了清湯,再煮梅花同檀香水和出來的面,是為《山家清供》裏說的梅花湯餅。

最後還有一盤粉粉白白的糕點,是用山藥和蜜漬梅花壓成了花的形狀,小巧玲瓏,軟糯不膩。

賞梅入饌,可謂清雅。

更何況是芫娘親自操持,想來味道便不至於太差。

兩個人互看不順眼的人,終於在芫娘面前維持起表面的和諧,安靜地吃起芫娘專門準備的梅花饌。

可是等得芫娘一走,兩個人又頓時各不相讓。

“囡囡心思玲瓏,這梅花湯餅果然深得《山家清供》的精髓,給有些人吃可真是浪費了。”

“怎麽?難道芫娘那山藥梅花糕就不好吃嗎?這麽多好東西還堵不住兄長的嘴,看來兄長才是不懂品鑒的那個。”

兩個人正笑吟吟地你一言我一語,一時誰也分不出個高下,便見顧家小姐急匆匆跑進來。

“你們誰見芫娘了?”

兩個各不相讓的人頓時雙雙一楞。

“怎麽?”

顧小姐皺住眉頭:“方才芫娘說到後面的梅林裏剪幾支梅花清供,人就不見了,這麽半天功夫,她還沒回來?”

“別是在林子裏頭迷了路吧?”

謝安朔同陸懷熠雙雙蹙眉,恩怨頓時被拋諸腦後,他們前後腳起了身往後面的梅林尋去。

外頭的風拂著雪沫四下飄散,才進梅林不遠,就見得芫娘已經等在那了。

芫娘瞧見謝安朔和陸懷熠,忙不疊笑著迎上去牽住陸懷熠的手,順勢伸手朝著身後的方向指了指:“哥哥,你看,那是誰?”

謝安朔順勢望去,便見艷若火色的梅花中間立著一道清瘦身影。

她穿了一襲白裙,上身是密合色長襖套著玫瑰紫披風,頭上也並不戴什麽名貴頭面,只幾根玉簪。簡衣素飾,看來並不華貴,卻將人襯得越發肌膚勝雪,眉眼如畫。

饒是她面上遮著輕紗,只露一雙眸子,於謝安朔而言,仍舊一點也不難認出身份。

謝安朔眉頭微動,連忙走上前去,對著朝思暮想的身影輕聲喚道:“雲笈。”

言罷,他又忍不住自嘲似的笑一聲:“是我失禮了,如今該叫郡主才是。”

“怎麽?郡主就不是雲笈了嗎?”賀雲笈望著謝安朔,便彎著眉眼笑起來。

“蘭序妹妹說你今天會來,便私下請我出宮來。”

從前朝夕相處的人,如今已然身份有別,謝安朔不由得欲言又止。

他有太多言語,可一時卻不知該如何開口,只能不痛不癢地問:“如何?在宮裏住得可還習慣?”

“盼星和盼月有沒有好好照料你?”

賀雲笈聞言,輕輕垂下了眸子:“不必擔憂,宮裏一切都好。”

“其實即便蘭序妹妹不來相邀,我也是想見你的。不用做妹妹來見兄長,本就是我朝思暮想的事。”

“不知你可也與我一樣?望凝,從前說過的那些話,如今還算嗎?”

謝安朔望著賀雲笈的眼眸,心中早已是五味雜陳。

克制住的是他的滿腔心酸,而克制不住的,是他早已悸動的傾心。

謝安朔忍俊不禁,終於一把將賀雲笈攬進懷裏緊緊擁住:“怎麽不算呢?我在你跟前什麽時候敢不算話?”

“從前算,往後也算,一直都算。”

他們的分別雖然只有短短五日,可這份難以宣之於口的情意,卻已經遲了太多年。

賀雲笈伸手輕輕撫過謝安朔的面龐,又細細描畫完他的眉眼唇尖。做完了曾經最想卻不能做的親密舉動,她這才緩聲道:“望凝要記得,你答應了等我。”

“往後就不準瞧旁人家的小姐了。”

“我哪裏敢忘?”謝安朔哂笑,“就算是從前,也只有你把我往外推的份兒吧?更何況如今雲笈已經貴為郡主?謝某豈敢不尊?”

他望著賀雲笈,滿眼繾綣:“若非雲笈,毋寧不娶。”

賀雲笈聞言,隨即被謝安朔惹笑:“此生得檀郎,舍望凝其誰?”

謝安朔瞧著賀雲笈再無愁緒,便同她一道兒笑了。

他們望著彼此局促的目光,終於如釋重負地靠在一起。

謝安朔低下頭,在冰天雪地裏吻住賀雲笈面紗下那一抹熾熱的唇瓣。

梅花從中間又揚起一陣風,吹得梅枝輕輕顫動起來。

陸懷熠有些牙疼地咧了咧嘴角,隨即也跟著一把抱住芫娘。

正在四下替謝安朔和賀雲笈望風的芫娘被嚇了一跳,不由得擡起眼輕嗔一聲:“你幹嘛?”

陸懷熠輕哂:“英國公府已經準備好了十八擡聘禮。”

芫娘被說的莫名其妙:“啊?”

陸懷熠又道:“日子也已經找宮裏頭算好了,就在下個月。”

“芫娘喜歡藍裙子還是綠裙子?”

芫娘不經意望一眼遠處的哥哥和雲笈姐姐,終於明白了陸懷熠這一出究竟是怎麽回事。

陸懷熠還真是丁點都不肯被人壓一頭。

她輕笑一聲,合著唇邊的霧氣緩聲道:“自然是什麽顏色都好。”

她踮起腳親了陸懷熠一下:“能嫁給懷熠的,我都喜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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